密室中，韩天缓缓收功，吐出一口悠长的白气。
这口白气在空中凝而不散，化作一条细小的游龙，盘旋两圈才渐渐消散。炼气三层的法力在经脉中奔流不息，如同温顺的溪流，每一次周天循环，都在冲刷着他衰朽的肉身，带来一丝若有似无的生机。
他能感觉到，自己离炼气四层又远了一步。
寿宴之后，魏峥与京城权贵送来的药材堆积如山，韩家更是倾尽全力，将国都乃至周边郡县的百年药材搜刮一空。靠着这些凡人眼中的“神药”和窃灵瓶源源不断的上界灵气，他的修为又精进了许多。
这种速度，若是让寻常修仙者知晓，怕是会惊掉下巴。
“还是太慢了……”韩天摩挲着下巴，新长出的胡须竟有几根是黑色的。他估算过，自己这点寿元，在筑基期那道天堑面前，依旧如风中残烛。
他正思忖着下一步的修炼计划，密室的石门外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。
这是他与韩凡约定的最高级别警讯。
韩天眉头微皱，起身开门。韩凡正焦急地等在门外，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信筒。
“父亲，威远大将军府的急信，用的最高等级的信鸽。”
韩天接过信筒，打开火漆，抽出一张薄薄的纸条。纸上没有文本，只画着一团缭乱的墨迹。
这是他与魏峥之间约定的暗号，代表着——天塌了。
韩天将纸条在掌心一搓，纸条无火自燃，化为飞灰。
“备车，去将军府。”
“父亲，现在已是深夜，城中宵禁……”
韩天看了他一眼，没有说话，转身走回密室。片刻后，他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，对韩凡道：“你留在府中，看好家。若天亮我未归，便激活最高戒备，封闭家族，任何人不得出入。”
韩凡心中一凛，知道事态已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，重重点头：“孩儿明白。”
韩天没再多言，身形一晃，竟如一缕青烟般融入夜色，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庭院的阴影中。
……
威远大将军府，书房内灯火通明。
魏峥象一头困在笼中的猛虎，来回踱步，身上的甲胄还未卸下，发出沉闷的摩擦声。他那张素来沉稳如山的面庞，此刻写满了焦虑与杀气。
一阵微风拂过，书房的窗户无声开启，一道灰色的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。
魏峥猛地回头，待看清来人，紧绷的身体才松弛下来，他快步上前，对着那道身影深深一揖。
“韩仙师，您来了。”
韩天点了点头，目光扫过他身上的甲胄：“刚从宫里出来？”
“一个时辰前。”魏峥的声音嘶哑，眼中布满血丝，“陛下……驾崩了。”
这个消息并未让韩天脸上出现太多波澜。凡人帝王，寿数有定，本是常事。
魏峥看出了他的平静，苦笑道：“陛下正值壮年，龙体康健，昨夜还好好的，今晨便在寝宫内暴毙。太医验不出任何伤口与病症，只说是……天命如此。”
“天命？”韩天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。
“国师说是天命。”魏峥咬着牙，一拳砸在桌上，“那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妖人，蛊惑陛下修什么长生，炼什么金丹，如今陛下不明不白地死了，他却伙同大皇子封锁了皇宫，说是要遵从陛下遗诏，由大皇子即刻继位！”
“遗诏？”
“狗屁的遗诏！”魏峥怒道，“我掌管京城防务，若有遗诏，我岂会不知？分明是他们矫诏纂位！二皇子已被他们软禁，满朝文武，不是被他们拉拢，就是被吓得不敢出声。我若不是拼着带亲兵闯出来，怕是也离不开那座宫殿了。”
韩天总算听明白了。这是一场典型的宫廷政变，只是其中掺杂了一个名为“国师”的变量。
“你找老夫来，是想让老夫帮你杀人，还是帮你扶持二皇子？”
魏峥眼中闪过一丝狠色：“若能扶持，最好不过。若不能，便杀了那个妖人国师，京城乱了，我也有把握保二皇子周全，只是……那国师有些邪门。”
“邪门？”
“对。”魏峥面色凝重，“此人半年前入京，能口吐黑烟，撒豆成兵，据说还能引动天雷。大皇子对他深信不疑，宫中禁卫有不少人都被他那些手段震慑，不敢妄动。我怕他真有什么通天彻地的本事，寻常兵马近不了他的身。”
撒豆成兵？引动天雷？
韩天心中失笑。若真是能引动天雷的修士，何必屈尊于一个凡人国度当国师？多半是些障眼法罢了。
“你想让我怎么做？”
魏峥见他没有拒绝，精神一振，从怀中取出一面金牌：“这是二皇子的信物。仙师可凭此物入宫。我会在宫外策应，只要仙师能破了那国师的妖法，震慑住禁军，我便能立刻带兵控制局面。”
韩天接过金牌掂了掂。
这浑水，他本不想趟。但魏峥这个人情，以及他背后代表的整个京国军方力量，对他后续收集资源至关重要。
“事成之后，京国所有官方法库、皇家宝库内的古籍、药材，我要有随时取阅的权力。”
“没问题！”魏峥毫不尤豫地答应，“只要二皇子登基，您就是我京国的护国仙师，整个京国都是您的后盾！”
“护国仙师就不必了。”韩天将金牌收入袖中，“我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，还个人情罢了。”
话音落下，他的身影再次化作青烟，从窗口飘然而出，消失在沉沉的夜幕里。
……
皇宫大内，气氛肃杀。
往日巡逻的禁军数量增加了数倍，三步一岗，五步一哨，火把将宫墙照得亮如白昼。
韩天手持金牌，一路畅通无阻，来到了皇帝寝宫外的承天殿。
殿内灯火辉煌，文武百官分列两侧，个个垂首低眉，大气不敢出。大皇子身穿一身素白孝服，站在龙椅旁，脸上带着几分病态的亢奋。
在他身边，站着一位身穿八卦道袍，手持拂尘的道人。此人鹤发童颜，面容清癯，双目微闭，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，正是当朝国师。
“二弟，父皇宾天，国不可一日无君。你还不愿接受父皇的遗命吗？”大皇子看着跪在殿中央，同样一身孝服的二皇子，声音尖利。
二皇子抬起头，眼中满是血丝和悲愤：“大哥，父皇死得蹊跷，你却急于登基，这遗诏来路不明，我不服！”
“放肆！”国师猛地睁开双眼，厉声喝道，“陛下潜心修道，已窥天机，此乃羽化飞升，尔等凡夫俗子，安敢非议天命？”
他手中拂尘一甩，一股黑烟凭空而起，在空中化作一个狰狞的鬼脸，吓得不少胆小的官员当场瘫软在地。
“见国师如见神明，违逆国师，便是违逆天意！”大皇子得意地看着众人反应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苍老而平淡的声音从殿外传来。